六花亭

[蓝雨中心]在黄昏融化了春雪以前

喻队生日贺,蓝雨中心,无cp。

有些根据原文及番外做了些脑补,有些完全属于杜撰,全部都是私心。

笔力所限,未能把所想表达万一。


蓝雨俱乐部,有点壕。

这当然不是说他们多么一掷千金挥金如土,只是这靠近市中心位置的一大块地皮,和食堂里每日变化的丰富菜色,都让多数来做客的战队队员,流露出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蓝雨的老板是个真正的商人,独独当初对荣耀保有理想主义者的热忱,开了小半年的董事会还是力排众议在这块地上建起了蓝雨。也正如他所承诺,近年蓝雨成绩不俗,走得是可持续发展的路子,也让当初抱着怀疑态度的人放下了重重质疑。

毕竟,做老板的也不是随便一拍脑袋做决定。投资这种事儿,除了热情,他还有多年累积的辛辣的眼光和独道的经验。

在俱乐部里管事儿的经理霍桐是老板的嫡系,开荒一代,最初的时候打拼得颇不容易,现在上了正轨虽也说不上清闲,但总算不用一专多能每天熬着算成本。

他是和魏琛一起扛过来的人,也是看着喻文州、黄少天那一批批少年成长起来的人。

在需要审阅的报表上签上字,霍桐才注意到电脑屏幕的右下角跳出的小弹窗,来自qq的邮件提醒,和每一条系统消息没什么两样:您的好友 喻文州 马上要过生日了,送份祝福表达心意吧!

又是一年流水而过。蓝雨有队员过生日俱乐部送蛋糕的传统,喻文州的生日在春节附近,几乎每逢这时候,他都要横生出些类似“时间挺快”“希望新一年的蓝雨要比之前更好”之类的感慨。

他抬眼望了望窗外——隔着幢幢的树影,窗口正对的那一栋,正是训练营的宿舍。

那里有蓝雨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1.

魏琛一脸不耐地在房间里头抽烟,旁边方世镜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作势散了散眼前缭绕的烟雾。

“老魏啊……”

没动静。

“老魏啊……”

没动静。

“老魏啊……”

“干吗呢干吗呢有话你就说叫魂呢?”魏琛按灭了手里的烟,瞪着方世镜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意味。

“不是,蓝雨这一大摊子我管不来啊,要不你再指导个一两年,等那边的小朋友长大成人?”方世镜毫不在意,完全没有被魏琛“少废话”的状态所打动。

从魏琛和喻文州那天的三场对决起,方世镜知道他就做出了决定。魏琛无声无息地办起了交接手续,方世镜也不阻拦他,但每天到他这儿打卡墨迹都成了最近的惯例。

“什么话!现在这才多大点规模你就哆嗦,当心老霍把你丢出去,”魏琛斜眼瞪他,说着拿手比划了个臂长所及的方框,“这才是蓝雨未来的规划!哼哼哼哼,等蓝雨的名字丢出去能砸趴一批人的时候,我就去好生得瑟一番,什么方世镜、喻文州、黄少天,都是在老夫的英明领导下调教出的小鬼。蓝雨?那是我年轻时代随便玩玩儿折腾出来的!”

“然后连败三局给小鬼所以黯然退场?”方世镜飞了一刀过去。

“滚滚滚!”

魏琛倒也不忌讳方世镜的玩笑,悠哉得喝了口茶,露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一年战队成绩的不足、队内训练的失败、自身状态的下滑、俱乐部委婉的“转作技术指导”的提议,纷扰接踵而来。他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应该就此结束,可是心口的不甘与不舍却不是假的。

第一赛季他刚来的时候,战队的训练室连装修都还没全弄好,他跟装修的工人一起蹲在地上抽烟然后爬在梯子上装遮光窗帘。

他勾着霍桐肩膀去训练营门口看那些还没抽条的小少年,有事没事都去玩儿两把,把这些毛头小子们带的一头冲劲儿。

他夏休的时候跑去网游里刷稀有材料,拿到转头就奔技术部来,研究装备的时候烟不离手,熏得人不顾三伏天也把窗户大开透气。

是留恋吧。即使这个词说起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怎么可能不留恋。

如果,再年轻一点就好了。魏琛摇了摇头。

还满满地堵在胸口的理想与期望,就寄托给训练营里,那些还朝气满满的少年吧。

他长舒了口气,荒腔走板地不知用了什么调子念道:“蓝雨的未来啊……”


“所以那个时候,魏队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吗?”晚饭的时候,不知道谁提起了蓝雨的辉煌史,惹了卢瀚文一腔热血,正缠着前辈队友听他们讲那过去的故事。

“对啊,不过我来训练营的时候,魏队已经走了,只听说当时黄少哇哇大哭一场,”郑轩指了指一边在窗口点菜的黄少天,“然后去找队长吵了一架。”

“黄少还会跟队长吵架吗?”卢瀚文被吊起了兴趣,思索着脑补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吵架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真想象不出那种场面!”

“胡说,我什么时候找队长吵架的谁看见了,说你是左眼看见的还是右眼看见的?还有,谁哭了谁哭了本剑圣当年只是那么一点点的真情流露而已,哎我说郑轩你都哪儿听来的八卦糊弄人还有没有队友情和真情实感了?”黄少天一听有关自己形象的话题,捧着托盘就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凉气,扒拉出正中间的位子一把坐下。


从百花对嘉世的比赛现场回到蓝雨,黄少天难得沉默了许久。第二天的自由训练时间,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喻文州身后,不合常理地纠结了十来秒终于开口:“那个,喻文州,我们打一场?”

“哦?好。”黄少天说得迟疑,喻文州的回答却痛快的很。

“那,如果我赢了,给我看看你笔记本里的内容,外加解释给我听,怎么样?”毕竟对方的手速放在那里,黄少天总觉得自己提这个要求跟欺负人似的。但他对那笔记本实在是好奇得紧,特别是在前一天,微草的王杰希和喻文州对着它一番“你懂我也懂”的交流之后。

“可以,不过前提是,你连赢三盘的话,”喻文州笑得坦然,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账号卡,“我用术士试试。”

“没问题!”对于这场PK,黄少天显得信心满满。

第一盘,黄少天轻易地把比赛带进自己的节奏,用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

第二盘,喻文州躲过了黄少天的第一波进攻,在防守的过程中甚至施出了一次混乱之雨,不过还是没避开他一闪而过的剑光。

第三盘,却是黄少天输了。当夜雨声烦倒下的时候,黄少天还没回过神来。这三局他们用的是同一张地图,可这一回上场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有找到喻文州的踪迹,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快速对抗,两个人的血线下降的幅度相当,直到他中了六星光牢。

他的电脑画面还停留在刚才的场景里,喻文州却已经退出拔出了账号卡,然后在面前的笔记本里又记上了几笔,扭头冲黄少天笑了笑:“有点遗憾,下次比过再看吧。”

这赤裸裸的挑衅,激起了黄少天的热血与傲气,他一拍桌子,满不在意地冲着喻文州叫嚣:“哼哼,还有点本事,过两天我们再好好比比!”

两天之后,魏琛连续三盘败在了喻文州手下,而这个不卑不亢的少年,则成为了当时黄少天口中“宿命的对手”。紧接着,这个夏休期留在队里训练的喻文州,又很快在与同样没有回家的黄少天一次又一次的对抗或合作里,成为了他最为信赖的伙伴与队友。


把那些不算英姿勃发英勇帅气的画面切到一边,黄少天嘴里还裹着饭团就开了口:“瀚文,你要听蓝雨的历史怎么不直接来找我?我跟你说啊……”


2.

第三赛季,喻文州和黄少天跟比赛似的窜个子。郑轩那年得了水痘,来参训的时间比同期的队友晚了两个月。他刚来的时候,就看到黄少天在宿舍门口扯着喻文州说话,把一条宽宽大大的长裤穿成了酷炫九分裤的样子。据说黄少天听闻牛仔裤可能束缚长高,硬把所有裤子都换成了宽松型,这会儿耷在腿上有些不伦不类。

在魏琛手里的时候,蓝雨的训练营“网游范儿”重得很。联盟初起,一切都没有前例可以参照,一帮孩子,特别是以黄少天为首的少年,没事就一起去网游里头拼杀抢BOSS,在竞技场PK不亦乐乎。即使训练、培训系统逐渐上线,一切上了正轨,热闹的气息却也从来没变过。

方世镜接手之后,也没管霍桐“换一个更符合蓝雨气质的画风”的呼唤,继续以放养为主。与其它俱乐部相比,蓝雨的训练营和战队的关系更加紧密些,这大约也算是最初留下的传统。

第二赛季蓝雨的成绩并不理想。一个夏天过去,方世镜接替了魏琛,战队队员有了变动,而训练营里有些人选择了退出,也多了些新的面孔。

郑轩的第一场队内的训练赛,始于他正式训练的第三天,对手是喻文州。那边和他一间宿舍的同伴抽中了黄少天,被对方逮着机会一波带走,结束得很快。这结果似乎在情理之中,毕竟刚来报道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位闪亮的明日之星。而他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人,有的刚结束对抗,还有的,应该是战队那边的前辈。

这场队内训练有什么重要的吗?郑轩不小心走了个神。

会被家长送来训练营且通过最初的测评,这些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至少都隐约摸到了点电竞游戏的门道。

手速和意识在入门测试里都得了A,郑轩在同来的一批人里,属于重点观察对象。

只不过,抵死挣扎了十分钟,他还是输给了对面那个召唤师。


“等等,召唤师?队长不应该用的是术士吗?”卢瀚文打断了话头。

“哦,你还不知道,队长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各个职业都玩得顺手,什么法师系暗夜系圣职系都精通得很,”郑轩回忆起那场比赛,“我当时哪知道对方这么厉害,压力山大啊。”

“只是会玩儿,并没有精通。”

“谁说的,队长他——啊队长!”黄少天猛然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喻文州站在了他们身后,笑眯眯地端着一盅芡实猪肚汤:“在说什么这么开心?降温了,不好好吃饭菜很快就要凉了啊。”


郑轩输的时候并不算沮丧,只是略带郁闷——对方好像从一开始就算准了他接下来的每一步。还陷在思索里头,一只手突然伸在了他眼前。郑轩顺势抬头看去,是喻文州——他们刚才本也就隔着两台电脑而已。刚刚灭了他的对手正一脸诚恳得看着他:“多谢指教。”

说什么指教,明明自己早就被看穿了吧。郑轩一手抓了抓头发,另一支手迎了上去轻握住:“啊,多谢。”

那边黄少天已经去搭喻文州的肩膀:“怎么打得这么慢你看我三分钟就结束战斗了!这个召唤师我怎么没看你用过走走走你拿这个号再跟我打一场……"

郑轩回了身重新投入练习,远远飘来黄少天的声音还没停歇。

蓝雨的训练营,有这么多厉害的人啊,真是压力山大……他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了训练软件。


傍晚休息的时候,郑轩又一次碰到了黄少天,这回是在宿舍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前。

黄少天正摸索着全身上下的口袋,试图再找出一枚硬币来。

“哗嗒。”黄少天抬眼,看见面前的人往投币口又投进了一枚1元。

“喝什么?可乐?”

“谢谢谢谢!”黄少天一把扑了上来,“郑轩对吧?多亏你了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再跑上楼拿一块钱,明明带好了零钱下来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了。总被念说少喝碳酸饮料,偷偷喝个可乐都不顺利,”他一边说着,手上也没停,从取货处摸出铝罐,啪嗒一声拉开易拉环,灌了一大口:“你今天打得真不错。”

郑轩又往里头投了几枚硬币,按出了瓶冰红茶:“输了啊。”

“输了有什么关系,努力下次赢不就好了,”黄少天抹了把嘴,“看在你请我喝可乐,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他把头凑到郑轩耳边:“今天你对抗了十分钟的那个人,可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说不定,会是未来蓝雨的队长。”

喻文州,队长?郑轩有些诧异,这种身份在他想来还远得很,而且再怎么看,万众瞩目的黄少天,才更符合队长候选人的角色吧?

黄少天的眼睛亮得很,装着满满的兴奋,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明白,刻意压成的气声吹出层层热浪:“最先发现他很厉害的人可是我!然后是方队,最后才是魏老大。所以啊,相信我,他的本事才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黄少天和喻文州最初相识不睦的事情,流传过很多个版本,郑轩甚至也听过“吊车尾”的调侃之词,还有不少人把听到的只言片语拿来和他求证。

可是,他这里也没什么正确答案。毕竟,从他与那两个人第一次接触起,见到的就已然是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黄少天是怎么在喻文州面前从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变成收敛脾性的妖刀的,他并不知晓,也未曾想打探。

因为,那个人的话——

是让人没有办法不服气的啊。

郑轩想起那天,方世镜和霍桐站在他们面前,宣布队长一职将交由喻文州之手。他在前一天刚刚得知自己入选战队的消息,整个人还陷在兴奋与压力的双重心事之下,听到这个决定,下意识地看了黄少天一眼。

那个时候,被寄予着无数期望的少年冲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直视着喻文州的眼睛,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队长!”


3.

蓝雨的粉丝在网络上po下了大段大段煽情的文字。

总结了一下关键词,大约是“爱”、“陪伴”与“冠军”。

电子竞技场上永远瞬息万变,临场表现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前期的各种准备。虽然并不能说冠军队一定最为强大,或者没有冠军就不够分量,但冠军这个沉甸甸的奖杯,的确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第六赛季,蓝雨从训练营提上了于锋,成为百花之后,队员中第二个同时拥有狂战士与弹药师的战队——即使彼时于锋还是轮换队员。那时候孙哲平退役不久,繁华血景的传说刚刚沦为遗憾。

于锋的脾气直来直往,当被人劝说可以尝试配合打出另一组繁花血景的时候,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他虽是喜欢落花狼藉,但从没准备复刻成另一个孙哲平。另一边郑轩便出来打圆场,叹着气说,啊,我大概也打不成张佳乐大神。他说着冲于锋做了个“别在意”的手势:“队里有句话,用自己的方式打,用蓝雨的方式赢。”

谁说一定要打出繁华血景,才能成为好搭档?

那年夏天,蓝雨夺冠。

那一年甚至几年来的血泪汗水,都在“荣耀”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蒸腾成无尽的喜悦。


“宋晓在领奖台上可是哭了,镜头转播镜头现在还能搜得到。”李远第六赛季进的训练营,那时候集体坐在训练室看直播的激动心情到现在还记得清晰。

“我那是替我的涛落沙明哭,因为他们把我丢出去当诱饵!我才刚刚上场就被丢了出去,就算我血厚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好不好?”宋晓那场作为第六人,硬生生扛起了正面战场。

“战术,都是战术。你不去卖血卖破绽,我们能那么轻易集火王杰希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信队长者得永生!”黄少天差点把一双筷子挥成冰雨,说得眉飞色舞,那边喻文州喝完了汤,听黄少天又进入了新的吹捧与自我吹捧阶段,忍不住笑出了声。


世界联赛落幕,中国队得胜归来那天,正是黄少天生日。

十几个小时的高空飞行,一帮荣耀场上的大神们都睡了个昏天黑地,在B市机场各自分别的时候,朦胧间也不忘加上一句“生日快乐”,以及“明年不要再被树给坑了”之类的补刀。

在B市机场差点被粉丝堵上,黄少天在回G市的飞机上倒精神得很:“还是我大中华地大物博资源丰富人杰地灵,啊我想死食堂的虾饺了,可惜还在夏休期呢今晚肯定吃不着,队长你看我们晚上出去吃怎么样?”

喻文州决赛之后好好歇了两天,只是这会儿时差还没倒过来,半阖着眼听着他提要求,心里猜测俱乐部晚上应该有了安排。

而当车子开进俱乐部停在职业战队区门口的时候,即使是他,也被眼前的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老板、经理、职业部门一众同事、战队队友、公会高层甚至训练营的少年们,都聚在了大门前面。

G市夏天温度高的很,就算院子里几株粗壮的榕树也遮不住热辣的阳光。喻文州打开车门的时候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然后看见站在第一个的卢瀚文,满头满脸的汗,就直接扑了过来,声音生生压住了不耐的蝉鸣。

“队长!黄少!”

喻文州拍了拍卢瀚文的肩膀,朝着那些熟稔的面孔:“我们回来了。”


拥上来的人群,把牵挂和惦念,激动与自豪一股脑都砸了出来:

“带着金牌回来过生日黄少真的好帅!”

“我就知道一定会会赢!”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是队长。”

……

而在这些簇拥着他们的人群外,梁易春挥舞起早就准备好的那面绣着蓝雨队徽的旗帜,像在往日对战的赛场上一样,他喊——

“中国队,冠军!蓝雨,冠军!”

然后那些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像涨潮时的海水,一齐像喻文州与黄少天袭来。他们击掌,拥抱,把满腔的热度燃成撞破胸口的语言:

“中国队,冠军!”

“蓝雨,冠军!”

喻文州在那些拥抱里,听见霍桐隐约焦虑的“别激动你们都慢点,小心伤着”的呼唤,看见一张张勇往直前,充满了坚定和信赖的面庞,在下午两点的烈日下,完完全全地放松了下来。

即使夺冠的那刻已经过去了几天,即使在当地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已经做过总结,但是于他而言,在异国他乡的那些荣耀,在此时才真正落了地。喻文州那安静地沉在心底的一尾小鱼,在呐喊声里翻出了水面,吐出了名曰“骄傲”的气泡。

他眼眶一热,竟也没忍住快要撞出胸口的激动之情,在响彻整个蓝雨的口号声中,终是让声音冲出嘴角——

“我们,冠军!”


4.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下了训练,郑轩拖了个椅子坐到于锋旁边,看他关了程序窗口保存最后的笔记。决赛输得彻底,蓝雨的大家心里都憋了口气,嘴上说着假期开始,回来都不声不响地集体加练着。郑轩开口前也想了又想,怕是不是决赛让于锋咬了牙憋屈。他本最不擅长做这些主动的事情,但经不住于锋连续三个晚上在床上翻腾成一只沙滩上的鱼,眼底的青色看上去就写着“失眠”两个字。

“没有。”于锋答得简洁。

“那你怎么突然茶不思饭不想睡不香的,景熙还猜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妹子。”

“无聊,没这回事,”于锋关了电脑,起身招呼郑轩一起回去。刚走到门口,他兀地停了下脚步,侧过脸问:“阿轩,之前百花想找你去接百花缭乱,为什么没去?”

“诶……?”郑轩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捏了捏耳垂,那是他表示“压力山大”的肢体语言:“你说上赛季的时候啊。怎么说呢,我是想过操纵百花缭乱,但是接替张佳乐的位子,在百花这种以弹药师为核心的战队,真是……”

“压力山大。”于锋接过他的话,咧了咧嘴角。

郑轩也跟着笑了:“扛着队伍那种事情,交给队长、王队、韩队他们那样的就好了。至于我,挺喜欢这样的蓝雨的,也习惯了呆在这里。”

于锋顿了顿:“那也挺好。”

“那是当然,而且,我的枪林弹雨也很不赖嘛,”郑轩舒了口气,看了看于锋仍未舒展开的眉间,“对了,如果你真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去找队长聊聊?”


与众人所猜测的不同,于锋从蓝雨转会到百花这件事,第一个知道的人并非战队经理,而是喻文州。

于锋敲开喻文州房门的时候,喻文州正洗完澡出来。蓝雨的队长在外面总是衣冠楚楚的,私下里倒是随意的多。他的睡衣来自蓝雨统一订购,宽松舒服,白底上一个浅蓝色的蓝雨战队LOGO印花,简洁得很。

喻文州回宿舍的时候很少锁门,因为往往会遇到来分享当日夜宵心得的黄少天、或是来讨论当日训练的宋晓敲门的情况,有时候连郑轩也会一脸无奈地来找他谈谈人生。倒是于锋,长期保持着早睡早起外带晨跑的好习惯,这个时间几乎未曾出现在他的门口。

“队长,”于锋轻唤了一声。他声音沉得很,总把他衬得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个几岁。

喻文州给于锋拉了椅子,又倒了杯水,坐在了床边。他的电脑还亮着,洗澡前正在复盘,上面是暂停着的上场比赛的画面。

“队长,你当初在训练营的时候,被忽视了很久吧?”于锋的话题起得突兀,甚至在外人看来有点冒犯的意思。

喻文州微怔,却似乎并没在意有什么不妥:“嗯,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会很快被淘汰出去。”

“可是黄少风头那么盛,你却并不在意?”

在蓝雨的辉煌史里,被魏琛从网游里挖来的黄少天如金光闪闪的金子,璀璨地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喻文州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少天的确是那样,挥着一把光剑光芒四射的。但我一直坚信着,蓝雨只有一把利刃是远远不够的。说起来还有点脸红,那时候的我也想发光——无论这道光够不够明亮。”

于锋默不作声地听他说完,然后想起自己当初来报名的那天,面对面试的负责人,毫不胆怯地喊出“我要做最好的狂剑士”的稚气模样。

从第五赛季到今天,他从蓝雨的训练营走出来,拿到了第一个冠军,成为主力阵容,入选全明星,成为联盟第一狂剑——他的路,似乎比许多人要顺遂得多。

可是,还是不够。他知道心底叫嚣地那些渴望与憧憬,是奔着什么而去。所以,当百花战队来与他接触询问他的意向的时候,内心几乎瞬间爆发出一阵狂喜。

但狂喜之外,却浸着点惆怅。

这里是蓝雨啊。陪伴着他从青涩到成熟,他为之奋斗了三个赛季的地方。

内心里激烈斗争了太久,即使已经下定决定,话到嘴边说出来却是艰难。

终于,他捏紧了手,直视着喻文州的眼睛:“队长,下个赛季,我要转去百花。”


于锋走的那天,最终送他到门口的是喻文州和郑轩。黄少天在走廊上那句“蓝雨对你来说又算作什么”的尖锐发问,让气氛难得的有些沉默。

喻文州提前替他叫了辆出租,又在等待的时候打破了这份沉默:“这样说再见,还是有些舍不得。”

他想起那一晚,于锋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我要用狂剑士手里的这把剑,真正撑起一片天。”

“是的,我也一样想要发光,到一个可以照亮属于我脚下道路的、更广阔的地方。”

车来得很快,郑轩帮于锋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叹了口气:“我说,下次见面就是对手了,真是压力山大啊。”

于锋抿了抿嘴角,低声说了句“谢谢”。他回过身,看郑轩走回喻文州的旁边,他们的身后是被门卫傅大爷每天一丝不苟擦得干干净净的“蓝雨俱乐部”的门牌,再往后是在木棉的簇拥下被漆成天蓝色的办公楼,五楼左边第三间是经理的办公室,第四间是大会议室,窗台上的一排多肉绿得喜人。

这里有他曾经熟悉,以后却不再熟悉的一切。

“那么,再会了,”喻文州向他摆了摆手,眼里隐约含着些复杂的情绪,嘴角却还带着笑,“加油发光吧。”

“再会,”于锋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道别,“再见,阿轩。”

“再见,队长。”

那是他最后一次称呼喻文州队长。


战队里的闷闷不乐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下个赛季,战队会有一些新的调整。于锋离开之后,攻坚手的位子空缺,对此,我们决定引进新人。”会议室里,霍桐给战队开了夏休期前的最后一次会。

“他就这么走了!”黄少天还有些愤愤。

喻文州右手按了下他的肩头,站起身来:“蓝雨不是一种约束。有队友选择离开,不舍、不甘、不愿的情绪都有,但我们仍然尊重每一个人的决定。”

“其它地方有我们天气好吗有我们好吃的多吗,有我们环境美吗有我们这么自在吗,有我们这么英勇……”黄少天脸上的意气风发皱在了眉心,“就算有,我也不会离开蓝雨。”

喻文州放在他肩头的手用了点力气稍作安抚,粲然一笑:“刚好,我也是。”

会议室里气氛缓和了不少,霍桐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我们会从训练营提拔一个孩子。”

“相信大家对他已经很熟悉了,郑轩、少天、李远,你们都跟他打过,”喻文州指了指门外,“他们也带他过来了。”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虎头虎脑的少年毫不怯生,眼睛亮晶晶地就开口:“经理、队长,我来啦!”

14岁的卢瀚文,和蓝雨一起翻到了新的一页。


5.

黄少天说完故事,拉了喻文州一起往宿舍走。

“队长,我想后天去一趟香港,趁过年前去大采购一番,给家里买点东西,你去不去?”

常规赛调整又逢春节,联盟停赛两周,算起来他们到是有半个多月的假期,只不过假期一结束就要继续投身比赛,蓝雨大多数人呆在家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五天,便又会回来恢复训练。

黄少天家里亲戚多,他又是同辈人里年龄最小的,嘴甜人靓特别受欢迎,每次回去光走亲戚就要跑断腿,来不及的只好转送礼物,因而每年年前的HK采购之行到都成了常态。

喻文州摇了摇头:“不去了,经理那边还有点事情,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买的。”喻文州的妈妈倒是热衷于置办礼物年货,家里这种事情几乎从来轮不上他操心。

“那我和郑轩一起去,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带的吗?我想想,那个怪味巧克力怎么样?还有曲奇,上回我带回来瞬间就被他们豺狼虎豹地抢完了真是痛心疾首!队长你别忘了批评他们,手速要用在关键的地方才行……”

喻文州由着黄少天扯远了话题,略一沉吟:“方便的话,给周姨带两罐奶粉吧。”


周姨是蓝雨食堂里的舵手,所谓“流水的菜肴铁打的周姨”,说的便是她在蓝雨呆过的时间。从黄少天有印象的时候起,周姨就已经掌了蓝雨的勺。她在蓝雨(食堂)地位显赫,凭借一手好厨艺和爽朗的性格,把一帮在外出场费都不菲的小伙子们管得服服帖帖。

这么多年下来,俱乐部也早已习惯了把这大后方交到她的手里。周姨对谁都一视同仁得很——不许挑食、营养要均衡、三餐要按时,规矩定下来大家遵守得比俱乐部章程还彻底。毕竟,能当面指着霍桐批评他开会太拖延耽误大家吃饭时间,或者扣发了黄少天三天的鸡腿就为了让他吃完一份秋葵炒鸡蛋这样的事,能做得面不改色义正言辞的,也只有她一人。

当然,事有例外。周姨的这份例外给了蓝雨的小剑客,三分偏爱展露地毫无顾忌。黄少天就曾经扯着卢瀚文的脸哀嚎,凭什么你想吃什么周姨就给你做什么这个冷酷的世界太不公平,周姨则毫不理会剑圣的怨念:“瀚文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吃饱吃好,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还挑食?”她一边往卢瀚文的碗里盛排骨,一边忍着笑听黄少天“生不逢时”的感慨,往他盘子里多放了一份虾饺。

周姨刚来蓝雨的时候不过四十多岁,如今却再没两年就要到知天命的年纪。按理说她早已过了退休的年龄,却不愿意回去。“我还年轻着呢!”她说着擦了擦手,笑呵呵地看着坐在一起吃饭的少年们,“等蓝雨拿到五个冠军的时候,我再退休!”

豪言壮语,说得大家都跟着嚎起来。

“为了周姨!”

“为了虾饺!”

“为了排骨!”

“为了凤爪!”

“为了荣耀!”

……

“都给我好好吃饭!”周姨一声令下,笑得更欢了。她不懂游戏,没玩过荣耀,可是这里坐着的每一个少年,蓝雨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十年来看着他们一点一滴长起来的。

那时候整个俱乐部只有这一个食堂,喻文州习惯坐在最南边的那张桌子,每次都规规矩矩地先把汤喝完,吃饭细嚼慢咽的;黄少天还是像卢瀚文一样的小豆丁,一到饭点第一个就“哒哒哒”跑进来,带来外面阳光雨露一般的朝气;那时候院子里的细叶榕还没抽出那么长的吊风根,伸手才碰得到;训练楼北边的爬山虎才长出丝丝的脉络,还来不及绿了窗檐。

她喜欢这园子,喜欢这里茁壮成长着的一切。

这是她的荣耀。


忘了说,周姨也是这被戏称为“蓝雨庙”的俱乐部里,唯一的女性。她大半年前添了个孙子,最近成天处在对第三代的爱里,有时候也会把小宝宝带到蓝雨来。

宝宝五个月的时候,蓝雨的一帮老老小小,第一回见到了他的真容。周姨推着婴儿车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孩子在车里扭扭身子摇摇手,都能换来围观的人里一阵惊呼。

周姨捉着徐景熙试图戳宝宝脸的手,总觉得上回傅大爷养的狗阿麦生了仔,这帮家伙也是一样的表现。

她咳嗽了一声,开始哄起了车里的宝宝:“别被他们带坏了,乖,奶奶告诉你,我们要快快长大,长成瀚文哥哥那样,好不好?”

黄少天急忙抢话:“我呢我呢?!”

周姨继续话头:“像少天叔叔也可以,但是千万别那么多话……”

话音未落,便惹了一阵哄笑,喻文州在旁边小声接了一句:“瀚文哥哥,少天叔叔,差辈了啊。”

“队长队长你怎么也跟着起哄,那这么说起来的话——”黄少天拉过喻文州一起蹲在宝宝前面,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喻文州:“呐,认识一下,少天叔叔,文州叔叔,叫一声叔叔给你买糖吃!”

半岁的孩子哪里会说话,呀呀呜呜地挥着手,笑得开心。

一阵风过,花花草草都弯了腰晃着顶端招摇,挠痒了谁的脚踝。

天色正好。


6.

“比赛还没有结束,大家加油!”百花对兴欣的比赛落了下风,于锋看着失了斗志的队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音落了他才意识到,这是在蓝雨的时候,喻文州最常说的一句话。

虽然此前并未在意,但过去的这几年,总是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即使联盟里各家战队百花齐放风格各异,蓝雨也是其中尤为与众不同的队伍。

卢瀚文在赛场上崭露头角之后,叶修曾经在网上敲过喻文州,说14岁的小童工都敢用,你们蓝雨心真大。

喻文州淡定回了个笑脸:心不大怎么对抗的了最拉仇恨的大神?

蓝雨便是如此。宋晓向来在季后赛才能发力,那就把上场的时机多留在季后赛的关键点上;郑轩斗志缺缺,那就任他随着自己的节奏跟队友打出精妙的配合;黄少天看着聒噪,却任他游离在核心之外做最能隐藏自己的机会主义者;喻文州手速不够,就把战术玩得精妙绝伦成为最令对手谨慎防范的人……


李远还记得他第一年入选战队,第一次开会时候的黑历史。彼时霍桐正在做开赛前的动员,一脸严肃:“一滴水没什么力量,但我们蓝雨是汇水成海,聚沙成塔,不畏强敌,乘风破浪,必争冠军!”

他那时候心里还存着忐忑,一听这斗志昂扬的话,立刻挺着胸喊“是!”,结果发现这么认真听经理打气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会议室里隐隐的聊天声被这声气壮山河的“是”给按了静止键,然后倏地又爆出点善意的笑声。

黄少天拍着桌子笑了半天,才握拳撞了下霍桐的胸:“老霍,你怎么一点儿创新意识都没有,每年都这么三句话都不带换换新词?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看把咱们小远吓得,至于嘛至于嘛,不就是比赛,小case啊你放心吧。”

李远一张脸憋得通红,还是喻文州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意也没藏住:“别绷得这么紧,没事儿,不用紧张。”

“我跟你说啊,蓝雨呢,打比赛只有一个要求——”徐景熙捏着一块粘土,歪在椅子上故作神秘。他最近迷上了做粘土人,正忽悠大家跟他一起动手,他前两天刚做了个Q版的夜雨声烦龇牙咧嘴歪歪倒倒的形象,被黄少天暴打了一顿:“——就是,打出自己的风格来!”他也不过比李远早一年进入战队,当时的黄少天,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不用磨平了你自己来迁就大家,蓝雨啊,就是一个能包容你各种棱角的地方你知道吗?”

“包括黄少你的话唠。”——这是郑轩的补刀。

徐景熙抛了抛手上的粘土,又接在手里:“就像它,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一会儿它会被用在哪里,当做胳膊还是腿,不过,总会被队长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我可不会捏小人,”喻文州眨了眨眼,“总觉得你这个比喻在李远看到我们的粘土成品以后,会对他造成什么残酷的打击。”

“景熙啊,不是我想针对你,”黄少天一脸深沉,“你手工上的技能点实在是点不开,就别拖队长下水了,啊?”


李远的手工做得比徐景熙好得多,但是在打荣耀上,却不像在做粘土小人那样一帆风顺。

那场比赛输得很快,第二天复盘结束,他独自呆在训练室里又看了两遍,连霍桐什么时候站到身后都没有发现。

“对昨天的表现不满意?”

“经理,”李远回过神,暂停了视频画面,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我希望可以打得更好。”

“希望不是一个有意义的词。”霍桐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那台电脑没关,他晃了晃鼠标结束了屏保画面,又打开了桌面上的训练软件,“这个训练你今天做了吗?”

“做了。”李远点头,这也是他们每日必做的功课之一。

“这是由联盟设计的,针对职业选手的训练软件,所以需要认证注册,联盟也可以及时获得反馈,”霍桐并没有登入,只是把指针停在了界面上,“恰巧,上周我看到一个统计数据。你猜猜这么多年,谁是这个基础训练重复过最多的人?”

没待李远回应,他又接了下去:“是喻文州。”

他了然地看着李远惊讶的神色:“想要做好一件事,就努力为这分希望增加点份量,”霍桐说着笑了,“忘了说,你最近其实打得不错,加油吧。”


李远的屋子在一层楼的最里面。这几天温度宜人,他走过一间间宿舍,看到大家几乎都敞着门窗通风透气。

响着“别跑别跑我们PKPKPKPK,修正场也行,让本剑圣灭灭你的威风”的自然是黄少天的房间,隐约传出“压力山大”的叹气的是郑轩那间。这头敞开的门里卢瀚文正在给书桌上的仙人掌浇水——这已经是他养坏的第四株了,而喻文州那头……

透过半开的窗帘,他看到喻文州正在电脑前面研究着什么,不时看看屏幕,又低下头记上两笔做些笔记。

喻文州的背总是挺得很直,即使在私下里也是同样,所以看着总是显高。标准的坐姿一看小时候就是老师家长都喜欢的乖乖仔。

而这样的乖乖仔,竟然跑来打荣耀,当职业电竞选手,做战队队长……

李远看着他挺直的背脊想,这个人——那个外界说冷静如冰山的人,其实真的拥有如白雪覆盖下的冰山蓝冰一般美丽而坚硬的内里,却让这雪山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变成了绿意融融的森林。

他敲了敲门,靠在门框上冲里面的人说:“队长,好好努力的话,我一定能成为蓝雨不可或缺的一员吧?”

喻文州被他打断思绪,转过身来看他,似乎瞬间就知晓了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的来龙去脉,然后扬了扬嘴角:“当然,你一直都是。”


“比赛还没有结束,”喻文州与从擂台赛上下来的黄少天击了个掌,转身面向众人,“虽然现在处于落后阶段,但是,这么轻易被压制可不是蓝雨的风格。后发制人不需要我教了吧?”

“嗷嗷队长说得对才不会就这么让他们继续得意呢!”卢瀚文一下蹦了起来:“马上就把他们打倒,看我的!”

李远两指夹着自己的账号卡,胳膊把卢瀚文拽进自己怀里:“这么得瑟,下个上场的可是我啊瀚文。”

“那前辈一定要赢啊!”卢瀚文眼睛里闪着光,一身的精神气儿。

李远点了点头,看了眼周围的同伴:“上了!”


7.

“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到十年前,你会对那时候的自己说什么?”

国家队得胜归来,这期的电竞之家约了几位选手的专访,还在论坛里微博上征集了十个网友提问,请他们分别作答。

黄少天那边噼里啪啦打字没带停,已经迅速回答完毕,自觉满意极了,又凑过来看喻文州的答案。

“如果见到十年前的自己……”


这一年的2月10日是个晴天。

冬天的太阳起得晚,喻文州睁开眼的时候,闹铃还差五分钟没响,窗帘遮住了外面微亮的天光。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回家,战队队员倒几乎都是本地或是附近的,倒是不急着回去——反正即使是回了家,也一样是打荣耀吧。

喻文州刷牙的时候刷了刷手机,发现被@了一屏,各个职业选手或是俱乐部工作人员的留言都躺在屏幕上,最显眼的两条来自卢瀚文和黄少天。

卢瀚文V:

队长生日快乐!索克萨尔所向披靡,蓝雨所向无敌yeah~!@喻文州

2月10日00:00


黄少天V:

@喻文州队长生日快乐哈哈哈哈,我刚跟瀚文PK完,掐指一算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一定要准时准点第一个发出这条以表达对队长的崇敬之情!

2月10日00:00

然后是黄少天和卢瀚文来来往往“我靠瀚文你太狡诈了竟然抢在本剑圣前0.01秒是何居心!”“黄少你手速慢了怎么能怪我,你放心下次PK我一定赢你!”“我慢的是网速!网速!中国X动真是太不靠谱了”等等一系列的刷屏。


喻文州刚洗漱完毕,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外面黄少天的声音透过门窗传进来:“队长队长你起了吗我们准备好啦!”

喻文州拿着外套拉开门:“早,今天起床不用三个闹钟夺命催了?”

黄少天嘿嘿一乐,揽着卢瀚文的脑袋捂住他的嘴:“队长生日快乐!这下我是第一个说的了吧?!”

卢瀚文在他手底下挣扎,总算把嘴从压迫中露出来喘了口气:“黄少你太坏了,说好的尊老爱幼让我先说呢?”

“嘿嘿小卢,这叫兵不厌诈!而且网上已经让你抢了先,”黄少天得意地揉了揉他脑袋,又看向喻文州:“队长走吧我都饿了,为了早上这顿昨晚我都没吃夜宵!”

“黄少你已经又胖了……"


喻文州生日那天周姨会做一份长寿面。这倒也不是队长专属,每个队员过生日的时候,周姨都会早起手擀一份寿星专属,只是根据每人口味不同稍作调整。黄少天的生日在夏休,每年都吃不上这面,怨念不已。后来不知道哪一年起,他趁喻文州生日的时候来蹭了一碗说“沾喜气”,日子久了也成了习惯。

他们第一个到了食堂,周姨的面刚要下锅。

“周姨,早啊。”

“哟来啦,来来来,马上就好,”周姨手上也没停,“少天今天还雷打不动?呀瀚文也一起吃吧?”

周姨的长寿面,在“蓝雨最受欢迎的菜单”里名列NO.1。面条筋道又晶莹Q弹,浇上熬了许久的大骨汤,配着菌菇、白芷、茯神和新鲜的蔬菜,鲜香扑鼻,“简直能把人直接从训练室勾出来”。

他们还坐在熟悉的最南边的那张桌子旁,周姨端着几碗面到他们面前,面汤上腾起盈盈的热气:“来,快吃吧,祝贺我们文州又长大一岁!”

即使在战队里已经成了老人,成为众人所全心全意信任与依赖的队长,但在这些与蓝雨一同走过好与坏的岁月的人眼里,喻文州仍然是那个和这里的一草一木共同成长起来的少年。

最初他孤身坐在这里,即使夏天透过窗晒进的阳光毒辣也未曾换过。后来他旁边的座位多了黄少天,多了郑轩,他们讨论甚至争执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一起分享盘子里的食物。再后来,这张桌子的旁边,聚起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来也有人走,而他仍然坐在这里,和十年前一样,吃完了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院子里的紫荆花散了一地,遍地飘着紫。离训练的时间还早,他们踩着花瓣在院子里转转。傅大爷已经在做晨起的锻炼,一套太极掌法打得舒展平正,刚柔相济。卢瀚文跟在后面学着姿势,蹲身、伸臂、落步都像模像样,还摆了个白鹤亮翅的造型:“等我学会了全套下次操作流云打给你们看!”

傅大爷收了势,乐呵呵地跟他们打了招呼:“今天是小喻生日吧?这两天碰到好多小姑娘来送礼物。”

职业战队里有选手生日的时候,总会收到不少粉丝寄来的快递,明星选手更是如此。即使此前他在访谈、微博的时候表达过婉拒之意,也拦不住大家一片赤诚的热情。

这些快递大多由俱乐部工作人员拆收,曾经有人做过统计,黄少天收到最多的是喉宝,喻文州收到的则是巧克力,最夸张的是卢瀚文,无意间说过喜欢吃棒棒糖,没多久就收到了各地寄来的几十箱……

阿麦在远处撒着欢,追着不知名的虫鸟扬起一地落花,一会儿也奔了过来,摇着尾巴亲昵地蹭着喻文州的裤腿。喻文州给它顺了顺毛,又从口袋里把在食堂打包的骨头拿来喂它。

“阿麦你也来蹭喜气吗,”黄少天蹲下身逗它,“我算算啊你今年又要长七岁,转眼从小姑娘变阿姨了,不过不用担心啦我们阿麦长命百岁!”

一朵紫荆花落在他头顶,阿麦舔了舔他的掌心,尾巴摇得更欢了。


冬天的日头落得很快,等喻文州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快晚饭的时间。训练室一天气氛都热闹得紧,前几轮成绩不错,时近年关又碰上生日,总是热闹又喜庆的样子。

蛋糕早就被放在了休息室,几只嘴馋的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好了好了,去吃蛋糕。”喻文州起身招呼。

“哦哦走走,我刚才已经偷看过了,是巧克力萨赫,我要吃两块!”

职业选手的手速发挥了作用,拆了包装分发餐盘点上蜡烛,卢瀚文拉着喻文州坐下:“队长,闭上眼睛先许个愿吧。”

喻文州合上眼。

“猜猜队长许的什么?”

“我猜是今年蓝雨夺冠!”

“队长许愿的话会类似家国平安盛世昌平吧?”

“说不定是今年可以招到女队员嘿嘿。”

“真没创意,说不定是永远年轻永远15岁呢!”

……

十五岁……喻文州在七嘴八舌的声音里,心里却是一片柔软。这是除了蓝雨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带来的归属感。他再一次想起那些在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做基础程序练习的日子,想起那个关于“遇见十年前自己”的问题。与此同时,他的那份答案,又在网络上被许许多多的人翻了出来——

“如果遇见15岁的喻文州,我会告诉他,好好努力。你会遇见最棒的队友,最优秀的同伴。

我会说感谢,是今天不愿放弃的你的每一滴汗水,不畏艰难走过的每一条道路,才造就了我的荣耀。

谢谢你,这是最好的十年。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层叠的云,像远方的雪山融化在了初春的暖意里。

喻文州睁开眼,吹熄了蜡烛,许下了今年第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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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最喜欢的战队和你。队长,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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